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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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冰窟
大腦空擋兩秒, 她認真問：“主管，這個競聘我能不參加嗎？”
李曼面有意外：“為什麽？”
看出她排斥，李曼斟酌後換種方式隱晦表達：“這是個機會, 總經辦批下來的文件裏，對你的評價很高, 甚至超過其他兩位, 說實話你成功的幾率不低。”
蘇早晴聽入耳不覺歡喜, 倒像深夜刺耳的鳴笛聲直擊心底, 諷刺得徹底。
她用力抿唇，不改執拗：“我工齡未滿兩年，不符合要求。”
李曼點頭：“行, 我不也勉強，你稍後寫郵件請辭, 不過按流程也得等上面批過才行。”
從李曼辦公室裏出來, 蘇早晴一整天渾渾噩噩不在狀態。
郭文希走過來和她交代：“後天事務所的註師要來審計, 她們要的庫存數據你提前準備一下，對了, 記住不要有未發貨的預留庫存數。”
蘇早晴想了會，提出質疑：“預留的實際並沒發貨為什麽不算？”
既然是審計, 數據真實有效是最關鍵的, 預留的庫存也應該計量才對。
郭文希瞟她一眼, 冷冷：“這個你不用管，明天是我講, 而且審計環節覆雜, 太敏感的數據就是要隱藏的。”
郭文希模棱兩可, 蘇早晴大腦遲鈍，消化不過來意思, 但數據要得急，她不敢輕慢，把那點困惑拋之腦後，抓緊時間準備。
晚上加班準備，等回到家已經很晚。
她坐在沙發上，沒忍住撥通肖霖的電話，對面響鈴良久，最後掛斷。
肖霖沒接，大概是在忙。
蘇早晴給他發微信，問他什麽時候能回來。
第二天醒來才收到他消息，大概意思是還有兩天。
原本事無巨細的人近期忙得連電話也極少給她打，蘇早晴怕打擾也怕電話裏說不清，回一句等他回來再說。
去到辦公室，蘇早晴第一時間打開企業郵箱，沒有任何新通知。
肖通的審批環節一向快捷，可她的請辭郵件石沈大海，遲遲沒收到回覆，她托腮，默默嘆出口濁氣。
票證拿著發票過來，扔到她桌面催促：“這幾張票都作廢了，你快點處理，我還一堆事沒做呢。”
態度不耐，以為她是心情不佳，蘇早晴拿過來：“好。”
忙到一半，郭文希過來喊她開會。
蘇早晴以為只是準備數據而已，沒想過也要參會，被臨時叫進去，她坐到角落裏安靜地聽。
會議是郭文希主持，她突然cue蘇早晴：“銷售數據是我準備的，年度庫存是早晴昨天晚上交上來的，我還沒有時間看，早晴你來跟大家介紹一下。”
蘇早晴呆滯兩秒，被眾人目光推動著站起來，她沒事先準備，好在這份數據本來就是她核算過的。
她磕磕絆絆講解著，中途程暫擡手翻一下文件後冷聲打斷她：“這份數據不對，肖通近兩年加大產量，庫存數額不可能只有這點。”
蘇早晴點頭：“是不止。”
她伸手指屏幕上的數據：“這裏剔除了事先預留給客戶的那部分。”
程暫皺緊眉頭：“為什麽要剔除？”
“財務數據最講究嚴謹，你這份數據沒有任何參考的價值，更別說拿出去給審計t師查數。”
程暫面色微沈，會議室氣氛一下凝重。
蘇早晴卡殼，困惑的目光眺向郭文希，她面色自若，沒有半點意外。
蘇早晴微張唇想說什麽，但郭文希比她先開口。
“抱歉，早晴準備的時候沒考慮到，我們馬上整理一份的新的。”
郭文希輕描淡寫，三兩下把自己摘得幹凈。
程暫合上文件：“對數據敏感是最基本的，這種低級錯誤，不要再出現第二次。”
他說完，擡手示意散會，人也最先離開。
李曼臉色不好，走過來說一句：“明天人就來了，我不管你們為什麽出岔子，今晚加班，趕緊把數據整理出來，明不明白？”
蘇早晴惶然點頭：“明白。”
參會的人陸續走出去，郭文希若無其事關了投影儀，闔上電腦打算要走。
蘇早晴不傻，有預兆也有由頭，高擺臺面的絆子，從來不是莫名而來。
她眼皮輕跳，忍不住問：“為什麽？”
郭文希稍擡眼看她，口吻輕松：“利已主義聽過嗎？你是我也是。”
她說完抱起電腦離開。
蘇早晴頓在原地，整個人如墜冰窟。
其實不難想明白，和萱琳相比郭文希更受器重也更有能力，是最有機會當選的，程暫和李曼是直接上級，在競聘上的分數權重不低。
蘇早晴頭疼得整個腦袋要炸開，能明白郭文希被不公對待，難以心平氣和，可事情的發展到現在這個局面，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只求請辭的郵件趕緊通過。
回到卡座上，隔壁曉琦去出外勤，對面周欣在茶水間不知道和人討論什麽，聲音跟蒼蠅一樣密集。
蘇早晴顧不上，趕緊去翻數據。
等周欣從茶水間回來，手裏捏著個杯子，向來沒心沒肺的人此刻面有難色，支支吾吾想和她說什麽，但蘇早晴忙得不可開交，沒功夫跟她說話。
擱在桌面的手機有消息彈出來，她沒空看，等下班外面廣播在放肖通之歌，她聽著，人從緊張的狀態松懈下來，伸手去拿手機。
私人微信裏，周欣和曉琦都給她轉了張照片。
她點開後頓住，臉色刷一下變白，照片是員工旅游回來那天她上肖霖車的照片。
沒拍到肖霖的臉，但身形很像他。
周欣：「早晴姐，你快看看吧，群裏大家都在傳。」
曉琦：「有毒啊，開局一張圖，內容全靠編啊，都開始造黃謠了。」
曉琦發了幾張聊天截圖給她看，全是猜測她這次空降競聘名單的原因。
猜她背靠大樹，有高層後臺護著，也有直接說她是肖霖藏在公司裏的情婦。
職場上沒人會當面點破，全是另開小群議論她，鋪天蓋地的閑話圍繞她展開，甚至有傍大款、靠睡上位的標簽，怪不得會有態度上的轉變。
最擔心的事情發生，蘇早晴看著消息，一團沈悶的氣堆疊在胸口，緩不上來，像畏者被推上高臺，等待淩遲那刻的膽顫。
李曼提著包要下班，路過卡座看她發訥，問她一句：“今天能處理好？”
蘇早晴回神，大腦鎮靜不下來，顫著眼睫回答：“可以的。”
她給曉琦和周欣都回了消息，沒辦法直接說出她和肖霖的關系，只說照片確實是真的，但不是大家猜測的那樣，具體原因她以後再解釋。
一出會議室，她出差錯的事情傳遍，周欣和曉琦都知道她在趕數據，沒再轟炸她。
蘇早晴發完到茶水間泡杯咖啡，一口氣喝完，逼自己靜下心來工作。
加班到十點，她再三檢查，總算把數據發出去。
晚飯還沒吃，人剛從位置上站起來，眼前一黑，感覺小腹墜疼，去洗手間一看，大姨媽提前來訪。
沒力氣下樓吃飯，叫了份外賣送上來。
回到工位吃飯，叫的是瘦肉粥，吃兩口還是沒緩上來，肚子疼得難受。
辦公室裏的人都走光了，只剩她和郭文希。
郭文希覆核完她數據，拎著包要離開，順道走過來說：“數據我看過了沒什麽問題。”
蘇早晴正在喝粥，擡頭看她：“好。”
視線掠過她慘白的臉，郭文希問：“你不舒服？”
“嗯。”她有氣無力，繼續喝粥。
“沒什麽事了，不舒服就早點回去。”郭文希語氣沒先前那麽硬。
蘇早晴再次擡頭，眼底泛迷霧。
大多數人都是矛盾體，如果不是郭文希故意引導她給出不準確數據，她不用留下來加班，但看見她難受，也會有不忍心。
郭文希和她對視，扯了下唇：“你是聰明人，應該也能理解我吧？”
預感她有話說，蘇早晴靜靜看她。
郭文希沈吟一聲：“你有你的資源，我也得為我自己爭取。”
“我畢業後就進了肖通，工作上沒出過差錯，上海缺人的時候外派我，我一去就是四年，現在我回來了，我要這個位置不過分。”
她四兩撥千斤地說著，語氣淡漠，但每個字砸進耳都很犀利。
小腹抽疼，蘇早晴花幾秒忍過那陣疼感，再開口：“我已經發了請辭郵件，這裏面有誤會，我不會參加競聘，是你的一定會是你的。”
“你不參加？”郭文希詫異：“為什麽？”
都在問為什麽，不知道別人是怎麽看待的，但她有自己的一套秩序，不容許被打破。
還是那句：“我不符合要求。”
“至於其他的，”她抿了抿發白的唇，眼瞳純粹又通透：“爭取沒有問題，但我不覺得可以拿工作，拿這麽重要的數據開玩笑。”
郭文希頓了下啞口。
-
從肖通回來，蘇早晴已經渾身沒勁了，洗完澡直接躺平床上，蜷著身子想睡覺，但大腦運作著不肯罷休。
半坐起來看一眼窗外冷清夜色，大概是打工人通病，在深夜中忽生一種踽踽獨行的昏聵感。
趕緊拍一下臉，從傷春悲秋的情緒出來。
拿手機看消息，肖霖給她發了明天回廣州的航班。
肖霖：「來接我？」
不清楚她跟肖霖存在哪方面的誤解，他為什麽會這樣做？
蘇早晴急需確認：「好。」
答應了要去接，結果第二天加班又沒去成，給肖霖發消息，讓他等她回去。
等下班從辦公樓裏下來，看見他的車就停在路邊，明明說過不讓他停在這裏的。
真的被辦公室最近的傳言嚇出心臟病，蘇早晴就算看著附近沒人，也不敢上他的車。
她徑直往前走，肖霖的車也隨她前進的方向開。
走出一段路，兜裏的手機響個沒完，她接起來。
“你跑什麽？”對面不悅。
蘇早晴這兩天過得艱難，也不開心，語氣很差：“你停在哪裏？我要怎麽上車？”
說完她利落掛了電話，走進地鐵站。
正是晚高峰，肖霖開車堵在路上，蘇早晴坐地鐵比他更快到家。
經期人容易累，她不急著回屋，坐在沙發上刷了會手機等肖霖，但人迷迷糊糊睡著了。
睡夢中，聽見外面開門的聲音。
等睜開眼，肖霖已經走到她面前：“怎麽在這睡？”
她扛著困意坐起來，大腦還在緩沖。
“你有空嗎？我們聊一聊。”
看她眼下烏青，肖霖：“都累成這樣了，什麽事明天不能說？”
蘇早晴拉住他袖口：“財務部競聘名單上有我，是你的意思嗎？”
肖霖皺了下眉意識到什麽：“辦公室裏有人說什麽了？”
原來他還會猜到，蘇早晴擡眼盯著他：“你只要回答我，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有沒有促成過？”
肖霖最近從頭忙到晚，隱約記得周承確實拿過名單給他看，問過是否要再加人，他沒想太多就同意了，只是初步名單而已，他沒放在心上。
“是我促成的。”肖霖沒否認。
蘇早晴以為對峙的時候，自己情緒會大受波動，可真的當面問起來，她比自己想象中要冷靜：“能問問為什麽嗎？”
肖霖不是沒有想過給晉升機會，集團裏裙帶關系司空見慣，這個世界本身就沒有絕對公平。
“不好嗎？”肖霖沒覺得有問題，輕飄飄：“以你的能力和專業可以嘗試，這是個機會也是個鍛煉。”
知道他行事向來大刀闊斧，卻沒想過這刀也會面向她。
“所以就算我不符合條件，你也要選擇任人唯親？”
蘇早晴指尖摳住掌心，面有嘲笑：“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會傷害到別人。”
肖霖伸出手去握她腕骨，避重就輕：“不要說得那麽難聽。”
“一個集團運作起來，走關系提攜的情況必不可免，也不可能杜絕，不是你也有其他人，只要你能勝任，別人自然無話可說。”
他陳述著，語氣無關緊要，單方面認為這根本小事一樁，不足t為意。
蘇早晴不敢置信地看他：“你有站在我角度為我想過嗎？”
肖霖淡淡：“你是肖通的老板娘，一個競聘名額而已，這沒什麽。”
胸腔內有暗火在加速慍怒，蘇早晴拉開他的手：“肖霖，我二十五歲了，不是十八歲也不是剛畢業的學生，肖通不是我第一份工作，我的成功不需要靠你有失公允。”
她會那麽排斥，是因為這種滋味她也嘗過，別人一句話，比她做多少成績都有用。
肖霖不可以幹涉她的工作，她首先得先是她自己，才能去考慮其他。
蘇早晴的狀態不對，平靜中極為壓抑，處於爆發臨界點。
肖霖有所察覺：“你不喜歡的話，這件事就算了。”
“不是這個問題……”
她眉目冷淡，一字一句咬字清晰：“不對等的關系談起戀愛難免分歧，我想我們可能真的不合適。”
肖臉怔了下，臉沈得很快：“什麽意思。”
蘇早晴站起來，小腹的疼感讓她閉了下眼：“分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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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曼面有意外：“為什麽？”
看出她排斥，李曼斟酌後換種方式隱晦表達：“這是個機會, 總經辦批下來的文件裏，對你的評價很高, 甚至超過其他兩位, 說實話你成功的幾率不低。”
蘇早晴聽入耳不覺歡喜, 倒像深夜刺耳的鳴笛聲直擊心底, 諷刺得徹底。
她用力抿唇，不改執拗：“我工齡未滿兩年，不符合要求。”
李曼點頭：“行, 我不也勉強，你稍後寫郵件請辭, 不過按流程也得等上面批過才行。”
從李曼辦公室裏出來, 蘇早晴一整天渾渾噩噩不在狀態。
郭文希走過來和她交代：“後天事務所的註師要來審計, 她們要的庫存數據你提前準備一下，對了, 記住不要有未發貨的預留庫存數。”
蘇早晴想了會，提出質疑：“預留的實際並沒發貨為什麽不算？”
既然是審計, 數據真實有效是最關鍵的, 預留的庫存也應該計量才對。
郭文希瞟她一眼, 冷冷：“這個你不用管，明天是我講, 而且審計環節覆雜, 太敏感的數據就是要隱藏的。”
郭文希模棱兩可, 蘇早晴大腦遲鈍，消化不過來意思, 但數據要得急，她不敢輕慢，把那點困惑拋之腦後，抓緊時間準備。
晚上加班準備，等回到家已經很晚。
她坐在沙發上，沒忍住撥通肖霖的電話，對面響鈴良久，最後掛斷。
肖霖沒接，大概是在忙。
蘇早晴給他發微信，問他什麽時候能回來。
第二天醒來才收到他消息，大概意思是還有兩天。
原本事無巨細的人近期忙得連電話也極少給她打，蘇早晴怕打擾也怕電話裏說不清，回一句等他回來再說。
去到辦公室，蘇早晴第一時間打開企業郵箱，沒有任何新通知。
肖通的審批環節一向快捷，可她的請辭郵件石沈大海，遲遲沒收到回覆，她托腮，默默嘆出口濁氣。
票證拿著發票過來，扔到她桌面催促：“這幾張票都作廢了，你快點處理，我還一堆事沒做呢。”
態度不耐，以為她是心情不佳，蘇早晴拿過來：“好。”
忙到一半，郭文希過來喊她開會。
蘇早晴以為只是準備數據而已，沒想過也要參會，被臨時叫進去，她坐到角落裏安靜地聽。
會議是郭文希主持，她突然cue蘇早晴：“銷售數據是我準備的，年度庫存是早晴昨天晚上交上來的，我還沒有時間看，早晴你來跟大家介紹一下。”
蘇早晴呆滯兩秒，被眾人目光推動著站起來，她沒事先準備，好在這份數據本來就是她核算過的。
她磕磕絆絆講解著，中途程暫擡手翻一下文件後冷聲打斷她：“這份數據不對，肖通近兩年加大產量，庫存數額不可能只有這點。”
蘇早晴點頭：“是不止。”
她伸手指屏幕上的數據：“這裏剔除了事先預留給客戶的那部分。”
程暫皺緊眉頭：“為什麽要剔除？”
“財務數據最講究嚴謹，你這份數據沒有任何參考的價值，更別說拿出去給審計t師查數。”
程暫面色微沈，會議室氣氛一下凝重。
蘇早晴卡殼，困惑的目光眺向郭文希，她面色自若，沒有半點意外。
蘇早晴微張唇想說什麽，但郭文希比她先開口。
“抱歉，早晴準備的時候沒考慮到，我們馬上整理一份的新的。”
郭文希輕描淡寫，三兩下把自己摘得幹凈。
程暫合上文件：“對數據敏感是最基本的，這種低級錯誤，不要再出現第二次。”
他說完，擡手示意散會，人也最先離開。
李曼臉色不好，走過來說一句：“明天人就來了，我不管你們為什麽出岔子，今晚加班，趕緊把數據整理出來，明不明白？”
蘇早晴惶然點頭：“明白。”
參會的人陸續走出去，郭文希若無其事關了投影儀，闔上電腦打算要走。
蘇早晴不傻，有預兆也有由頭，高擺臺面的絆子，從來不是莫名而來。
她眼皮輕跳，忍不住問：“為什麽？”
郭文希稍擡眼看她，口吻輕松：“利已主義聽過嗎？你是我也是。”
她說完抱起電腦離開。
蘇早晴頓在原地，整個人如墜冰窟。
其實不難想明白，和萱琳相比郭文希更受器重也更有能力，是最有機會當選的，程暫和李曼是直接上級，在競聘上的分數權重不低。
蘇早晴頭疼得整個腦袋要炸開，能明白郭文希被不公對待，難以心平氣和，可事情的發展到現在這個局面，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只求請辭的郵件趕緊通過。
回到卡座上，隔壁曉琦去出外勤，對面周欣在茶水間不知道和人討論什麽，聲音跟蒼蠅一樣密集。
蘇早晴顧不上，趕緊去翻數據。
等周欣從茶水間回來，手裏捏著個杯子，向來沒心沒肺的人此刻面有難色，支支吾吾想和她說什麽，但蘇早晴忙得不可開交，沒功夫跟她說話。
擱在桌面的手機有消息彈出來，她沒空看，等下班外面廣播在放肖通之歌，她聽著，人從緊張的狀態松懈下來，伸手去拿手機。
私人微信裏，周欣和曉琦都給她轉了張照片。
她點開後頓住，臉色刷一下變白，照片是員工旅游回來那天她上肖霖車的照片。
沒拍到肖霖的臉，但身形很像他。
周欣：「早晴姐，你快看看吧，群裏大家都在傳。」
曉琦：「有毒啊，開局一張圖，內容全靠編啊，都開始造黃謠了。」
曉琦發了幾張聊天截圖給她看，全是猜測她這次空降競聘名單的原因。
猜她背靠大樹，有高層後臺護著，也有直接說她是肖霖藏在公司裏的情婦。
職場上沒人會當面點破，全是另開小群議論她，鋪天蓋地的閑話圍繞她展開，甚至有傍大款、靠睡上位的標簽，怪不得會有態度上的轉變。
最擔心的事情發生，蘇早晴看著消息，一團沈悶的氣堆疊在胸口，緩不上來，像畏者被推上高臺，等待淩遲那刻的膽顫。
李曼提著包要下班，路過卡座看她發訥，問她一句：“今天能處理好？”
蘇早晴回神，大腦鎮靜不下來，顫著眼睫回答：“可以的。”
她給曉琦和周欣都回了消息，沒辦法直接說出她和肖霖的關系，只說照片確實是真的，但不是大家猜測的那樣，具體原因她以後再解釋。
一出會議室，她出差錯的事情傳遍，周欣和曉琦都知道她在趕數據，沒再轟炸她。
蘇早晴發完到茶水間泡杯咖啡，一口氣喝完，逼自己靜下心來工作。
加班到十點，她再三檢查，總算把數據發出去。
晚飯還沒吃，人剛從位置上站起來，眼前一黑，感覺小腹墜疼，去洗手間一看，大姨媽提前來訪。
沒力氣下樓吃飯，叫了份外賣送上來。
回到工位吃飯，叫的是瘦肉粥，吃兩口還是沒緩上來，肚子疼得難受。
辦公室裏的人都走光了，只剩她和郭文希。
郭文希覆核完她數據，拎著包要離開，順道走過來說：“數據我看過了沒什麽問題。”
蘇早晴正在喝粥，擡頭看她：“好。”
視線掠過她慘白的臉，郭文希問：“你不舒服？”
“嗯。”她有氣無力，繼續喝粥。
“沒什麽事了，不舒服就早點回去。”郭文希語氣沒先前那麽硬。
蘇早晴再次擡頭，眼底泛迷霧。
大多數人都是矛盾體，如果不是郭文希故意引導她給出不準確數據，她不用留下來加班，但看見她難受，也會有不忍心。
郭文希和她對視，扯了下唇：“你是聰明人，應該也能理解我吧？”
預感她有話說，蘇早晴靜靜看她。
郭文希沈吟一聲：“你有你的資源，我也得為我自己爭取。”
“我畢業後就進了肖通，工作上沒出過差錯，上海缺人的時候外派我，我一去就是四年，現在我回來了，我要這個位置不過分。”
她四兩撥千斤地說著，語氣淡漠，但每個字砸進耳都很犀利。
小腹抽疼，蘇早晴花幾秒忍過那陣疼感，再開口：“我已經發了請辭郵件，這裏面有誤會，我不會參加競聘，是你的一定會是你的。”
“你不參加？”郭文希詫異：“為什麽？”
都在問為什麽，不知道別人是怎麽看待的，但她有自己的一套秩序，不容許被打破。
還是那句：“我不符合要求。”
“至於其他的，”她抿了抿發白的唇，眼瞳純粹又通透：“爭取沒有問題，但我不覺得可以拿工作，拿這麽重要的數據開玩笑。”
郭文希頓了下啞口。
-
從肖通回來，蘇早晴已經渾身沒勁了，洗完澡直接躺平床上，蜷著身子想睡覺，但大腦運作著不肯罷休。
半坐起來看一眼窗外冷清夜色，大概是打工人通病，在深夜中忽生一種踽踽獨行的昏聵感。
趕緊拍一下臉，從傷春悲秋的情緒出來。
拿手機看消息，肖霖給她發了明天回廣州的航班。
肖霖：「來接我？」
不清楚她跟肖霖存在哪方面的誤解，他為什麽會這樣做？
蘇早晴急需確認：「好。」
答應了要去接，結果第二天加班又沒去成，給肖霖發消息，讓他等她回去。
等下班從辦公樓裏下來，看見他的車就停在路邊，明明說過不讓他停在這裏的。
真的被辦公室最近的傳言嚇出心臟病，蘇早晴就算看著附近沒人，也不敢上他的車。
她徑直往前走，肖霖的車也隨她前進的方向開。
走出一段路，兜裏的手機響個沒完，她接起來。
“你跑什麽？”對面不悅。
蘇早晴這兩天過得艱難，也不開心，語氣很差：“你停在哪裏？我要怎麽上車？”
說完她利落掛了電話，走進地鐵站。
正是晚高峰，肖霖開車堵在路上，蘇早晴坐地鐵比他更快到家。
經期人容易累，她不急著回屋，坐在沙發上刷了會手機等肖霖，但人迷迷糊糊睡著了。
睡夢中，聽見外面開門的聲音。
等睜開眼，肖霖已經走到她面前：“怎麽在這睡？”
她扛著困意坐起來，大腦還在緩沖。
“你有空嗎？我們聊一聊。”
看她眼下烏青，肖霖：“都累成這樣了，什麽事明天不能說？”
蘇早晴拉住他袖口：“財務部競聘名單上有我，是你的意思嗎？”
肖霖皺了下眉意識到什麽：“辦公室裏有人說什麽了？”
原來他還會猜到，蘇早晴擡眼盯著他：“你只要回答我，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有沒有促成過？”
肖霖最近從頭忙到晚，隱約記得周承確實拿過名單給他看，問過是否要再加人，他沒想太多就同意了，只是初步名單而已，他沒放在心上。
“是我促成的。”肖霖沒否認。
蘇早晴以為對峙的時候，自己情緒會大受波動，可真的當面問起來，她比自己想象中要冷靜：“能問問為什麽嗎？”
肖霖不是沒有想過給晉升機會，集團裏裙帶關系司空見慣，這個世界本身就沒有絕對公平。
“不好嗎？”肖霖沒覺得有問題，輕飄飄：“以你的能力和專業可以嘗試，這是個機會也是個鍛煉。”
知道他行事向來大刀闊斧，卻沒想過這刀也會面向她。
“所以就算我不符合條件，你也要選擇任人唯親？”
蘇早晴指尖摳住掌心，面有嘲笑：“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會傷害到別人。”
肖霖伸出手去握她腕骨，避重就輕：“不要說得那麽難聽。”
“一個集團運作起來，走關系提攜的情況必不可免，也不可能杜絕，不是你也有其他人，只要你能勝任，別人自然無話可說。”
他陳述著，語氣無關緊要，單方面認為這根本小事一樁，不足t為意。
蘇早晴不敢置信地看他：“你有站在我角度為我想過嗎？”
肖霖淡淡：“你是肖通的老板娘，一個競聘名額而已，這沒什麽。”
胸腔內有暗火在加速慍怒，蘇早晴拉開他的手：“肖霖，我二十五歲了，不是十八歲也不是剛畢業的學生，肖通不是我第一份工作，我的成功不需要靠你有失公允。”
她會那麽排斥，是因為這種滋味她也嘗過，別人一句話，比她做多少成績都有用。
肖霖不可以幹涉她的工作，她首先得先是她自己，才能去考慮其他。
蘇早晴的狀態不對，平靜中極為壓抑，處於爆發臨界點。
肖霖有所察覺：“你不喜歡的話，這件事就算了。”
“不是這個問題……”
她眉目冷淡，一字一句咬字清晰：“不對等的關系談起戀愛難免分歧，我想我們可能真的不合適。”
肖臉怔了下，臉沈得很快：“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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